《草原文化和人类历史》
《草原文化和人类历史》
第二章
人类的六种文化
历史是一个多姿多色内蕴极为丰富而且在不断增大体积和容量的巨大板块。人可以从不同的视点和视角去寻找贯穿历史始终的红线。这种红线像人身上的经络一样,粗的细的形成纵的束和横的束,人们可用不同的红线去寻找历史发展的因果链。红线的粗细不同,因果链对历史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大小也不同。
认识历史与认识自然是相同的。认识自然需要分渠道、分切点地探入,才能把握它的多样性和丰富性;对历史也应如此。把一种因果链绝对化,看成是唯一的,并断定它是历史的前后因,这是和历史的丰富性相悖的。这种简单化的方法等于对历史认识的短路。对自然的认识没有终极,对历史的认识也没有终极。历史并非是一个静止的过去,它不停地把现在、未来转换为过去,纳入它的范围,不停地延伸它的领域。再说,历史是人创造的,人身上就存在着永远解决不尽的未知数,它是一个谜,你可以一步一步去接近它,却不能完全占有它。想想看,人类从猿人到完全的人已有三百万年历史。在坦桑尼亚发现的十三块早期人类化石,
经测定其年代在370万年至395万年之间。要弄清在 这个悠悠岁月中人的全部活动,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多视角去认识历史就是非常必要的,从草原文化学的角度去探索历史发展的红线也不失为一种重要的方法。
文化有上百种定义。这些定义的正确性有多少,要从人类为什么需要文化这个根本问题去评定。人要维持自己的生存,就要改造自身,改造外部世界。改造自身是为了充实自己的本质力量以便更好地去利用自然;改造外部世界是为了更好地满足自身的需要。无论是改造自身还是改造外部世界,其手段就靠自身体力和智力发展出来的文化。
改造,其实就是一种文化塑造。一部人类历史就是用文化塑造主客观世界的历史。社会就是一种文化氛围,人生活在这种氛围里,既接受这种氛围的陶冶,也为这种氛围增添新的内涵。如果只是坐等被动地接受陶冶,而不是最大限度地去创新,文化氛围的密度就要降低。社会文化含量一旦稀薄,人的智能体能就得不到开发,人在客观自然面前就会变得低能无力,人的自然驾驭能力也会削弱,人的生命能量就浪费在无用功上。
每一个社会都要建构适合它需要的文化内蕴。对社会文化内蕴起决定作用的是社会生产样式。从远古到现在,大致上可区分出这样几种社会生产样式:原始狩猎生产样式、原始采集生产样式、牧业生产样式、农业生产样式、商业样式、工业生产样式。与这几种生产样式相关联,人类历史长河出现过六种文化形态:原始狩猎文化、原始采集文化、牧业文化(或称草原文化)、农业文化、商业文化、工业文化。这是从人类历史整体说的。作为一个地区、一个民族并非都要经历这六种文化。
但是,从当今世界各民族物质文化发展水平折射出一个巨大的差别,凡是完完全全经历了这六种文化的民族在认识上就比较成熟,有很强的生命活力和创新力;而没有完全接受这六种文化洗礼的就表现出先天不足。
广义的文化包括人类在物质和精神方面的全部成果。文化的全部功能在于改造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物质生产的目的是满足人的物质需要,文化的客观效果却改造了原始自然的蛮荒。这种改造的积累就造成了今天地球上繁华富丽的人工自然;精神教化和精神生产是满足
人的精神需要,它的客观效果却是改造了人的主观世界,扫荡了人的精神世界的蛮荒。今天,人能变成万物的灵长,取代了上帝的地位,就是这种改造积累的结果。文化从概念上可以明确地划分成物质与精神两大门类。但在实际生活中,这两者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它们是互相依赖、互相促动、互相丰富、互相提高的。这两个门类的轴心是人,是人决定着它们的质与量。这并非说人只能决定它们而不接受它们的影响。人和文化是双向塑造的,人创造了文化,文化也创造人。文化对人的创造是在两方面见功效的:一方面是开发人的心智;一方面是调教人的野性。这二者的相加便是人的文明程度。任何文化形态塑造人的基本着力点都是相同的,但不同的文化形态在着力点的走向上产生了歧异,有时会是很大的歧异。
不同的文化形态表现为不同的生存方式。每一种文化都有很长的时间跨度,几百年、几千年,在这跨度内可以改朝换代,可以有政治权力交换的大变动,只要社会生产样式不变,生存方式的构架不变,文化形态的经纬网络也就不会变,人的心理内涵也就不会有质的变化。人的生命在一定的轨迹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形成一个常数。它对人就不能不留下心理积淀,形成集体无意识。这种无意识是人们认识客观世界的中介和对外部世界信息进行加工处理的范式。因为有这种范式存在,在价值判断、道德判断和审美判断上就表现出一种定向性。这种定向性形成一个民族和另一个民族的差异。世界上所有文化差异都是这样形成的。从一种文化形态骤然投入到另一种文化形态,人会马上感到不自在、不舒适,甚至排斥,不到顺化或被同化,这种感觉始终消失不了,这是因为有旧的心理范式在作梗。消除这种范式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这是旷日持久的事。
从历史纵向上看,人的心理范式能多建构一层,人的智力土壤上就等于多打了一眼深井,人的生命也会出现新的模样。人经历的文化形态越多,开发智力的钻井也多,人的生命原貌的变形也越大。少几个文化形态的陶冶,对人本身的开发就贫乏多了。如果一个民族在漫长时间跨度中喜始终稳定在一两个文化形态内,没有新的发展,又没有异文化的渗入,用现代语汇来说,就会出现熵增大的局面。如果地理环境又是封闭的,这个民族就有可能出现衰落,直至从地球上消失。即或存在到现在,智力发育准不够成熟,生命还有可能出现畸形。不但那些处在落后状态的民族如非洲、澳洲;大洋洲的一些土著民族和美洲的印地安部落是如此,连历史上曾一度创造过灿烂文明的古老民族的身上也能找到这种缺陷。当工业文化还没有在地球上出现时,这些古老民族因为没有先进的参照系数作比较,还可以借祖宗的伟业傲视四邻、脾睨八方;及至工业文化出现后,那些古老民族心理深层的缺陷就映照得一清 二楚,显出很大的落后性。因此,研究六种文化对人类精神塑造所起的作用、对认识今天人类已达到的认识水平和文明水平及各民族之间在这两方面存在的差别是非常有好处的。尤其草原文化在人类认识发展史上所起的作用那是不可估量的。因此,把研究的聚焦点放在草原文化上,弥补这个空白就是本书的出发点。
前面所列举的六种文化形态是人类历史曾经有过的全部文化形态。在西方,这六种文化形态几乎形成一个发展的阶梯;而在东方,六种只经历了两种:原始文化和农业文化,农业文化成了东方文化的顶峰,到此就划上了句号。除了日本,其他东方国家只是到近半个世纪,才在西方枪炮的袭击、商品的冲击和各种文化思潮冲刷下,相继发展出商业文化和工业文化。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各有自己的发展红线,要区别东西方文化的不同,就要对比这两条红线。
不论是西方文化或是东方文化都滥觞于原始文化。人文学科,特别是人类文化学的专家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过于鄙薄原始文化,都以落后野蛮视之。以为文化只是在有史以来才崭露头角,而在有史以前的文化是苍白、贫乏、微不足道的。这是因为他们把文化仅仅理解为器物、制度、典章、文献这些有形的层面,而忽略了对原始初民内心世界的文化含量的研究。人类对客观世界的文化塑造和对主观世界的文化塑造几乎是同步的,原始初民既然在石器、青铜器、陶器方面作出那样辉煌的成就,他们的精神世界一定也有丰富的文化含量。这里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从猿人到完全的人的几百万年时间中,人能成为最出类拔萃的动物,能主宰万物而不为万物主宰,难道是简单的吗?人的这个主宰地位是在有史以前当人能用工具生产,能用武器狩猎的时代就确定了的。原始初民能把人类推到这个光荣的宝座,真是功绩显赫,既然原始初民能取得这个成就,难道能用野蛮落后这样的字眼表述他们吗?原始初民内心世界是几百万年中锤炼成的活性和惰性精神元素构成的。
正是这些精神元素日益壮大了人的主观力量,支撑着人和大自然作殊死的斗争,鼓舞着人在一次又一次悲壮的牺牲中不消沉、不颓废、不丧气,而能冷静地分析失败的原因,再接再厉,按着自己的既定目标,继续探索。强调原始初民的精神因素,不是什么唯心主义的捏造,只要看看新石器时代的出土文物,能不为原始初民的创造天才而惊叹吗?
从辉煌的器物中不正映现了原始初民璀璨的内心世界,不着眼于这个世界,又怎能说清历史的源头?不研究原始初民的心理文化含量就无法说明人类如何与自然分离进而成为万物主宰这一事实。有人会这样说:心理层次的文化含量是无形的,原始初民的文化含量早已被渺远的历史埋葬得无影无踪,现在去追踪这个问题,不是捕风捉影吗?不!原始初民的存在虽属遥远事,但它在历史上留下了照影,留下了替身。这个照影、这个替身就是游牧民族。游牧民族虽然有了驯化的动物,但是基本生存环境和原始初民并没有质的变化,大自然的威胁并未减轻,部落间的战争又时有发生,因此他们还得像原始初民那样不懈怠地和多 种迫害生存的力量进行奋勇抗争,于是就把原始初民的活性精神元素全部继承下来。千百年中他们成了欧亚大陆上的天兵天将,来如风,去如电,攻必克,战必胜。世界上三大游牧民族都入侵过欧洲;尤其是雅利安游牧民族以及后来的日耳曼民族对欧洲的土著农业民族简直如摧 枯拉朽、秋风扫落叶一般。十五世纪以前,马背民族实际上是欧亚大陆的主宰。这和原始初民在漫长的年月中取得对万物的主宰一样,是了不得的成就。他们凭着什么能如此叱咤风云呢?关键是他们继承了原始初民心理层次上的文化含量的精粹:这是人类历史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它由游牧民族保存下来成为推动历史的巨大力量,不研究草原文化,就把握不住这个历史的驱动力。东西方文化差别的根源就在于草原文化有没有起重要作用。在东方,因为农业人口众多,农业文化缜密完善,具有极强的同化力,游牧民族可以在军事上取得胜利,甚至夺取政权建立帝国,但在文化上却是彻底的失败者。再强大的游牧民族进入东方农业文化网络后,如果不迅速撤离;过上一段时间就会被同化掉。同化游牧民族,就意味着把游牧民族从原始初民身上承传下来的、人类在数百年时间锤炼出来的能保证和大自然抗争的心理层次的文化含量化为乌有,用农业民族心理层次的文化含量去代替。而在欧洲,农业人口稀少,农业文化底子本来就稀薄,又受到游牧民族的频频破坏,一直建立不起像中国那样包罗万象的农业文化体系,所以同化力非常差,牧业文化就不至于受到粉碎性的摧残;那份从原始初民接受下来的宝贵精神遗产就得以保存,它就使欧洲韵历史保持了创造的活力。
农业文化是静态文化;一个相对稳定的静态社会对人类历史妁发展是不可缺少的。但当静态中的文化塑造已经形成沉甸甸的积累,给历史背上重负,产生了巨大的惯性时,如果投有一种异质文化抵消这种惯性,静态的优势就会转化成劣势。牧业文化是动态文化,正好给农业社会的静态形成撞击。西方因为不断地受到撞击,农业文化静态就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中世纪基督教千方百计想给农业文化的静态拧上螺丝钉,对草原文化形成过巨大的遏制,但终因有游牧民族带来的原始初民心理层次的文化内涵存在,农业文化的静态一直受着挑战。形不成君临一切的霸主地位。从十字军东征爆发出的嗜动性使东西方文化在全方位上接触,从而从非常成熟的东方异质文化中吸取了大量的精神营养获得了新的参照,反使西方的农业文化(包括基督教文化)在人民面前无法形成至善至美的偶像形象,人们不去顶礼膜拜它,而是用怀疑的甚至是鄙夷的眼光去看待它,这就使草原文化的活动有了更宽松的环境,终于有了在更高层次上表现草原文化精神的文艺复兴出现。
草原文化因为继承了原始初民心理层次的文化含量,它的宝贵之处在于它能给人一种禀赋、一种气质和复合型的精神元素。草原文化本身没有什么深奥复杂,但它传导给人的那些精神因素却能使人的内心世界永葆青春的绿色,永远保持创造的勇气和活力。,因为草原文化是动态文化,它必然要向新的文化形态过渡。历史上的千个伟大事件是草原文化转型为商业文化,而商业文化是从古典文化形态向现代文化形态过渡的重要中介。原来落后于东方的西方历史能大步前进,而东方胶着在原有水平上的文明再也突不破农业文化这个硬壳。因为东方没有强劲的草原文化,因而无法向商业文化转型,因此在向现代社会挺进时,东方就落后了。
草原文化向商业文化转型的最后完成是发生在文艺复兴以后,但游牧民族转变为商人的事,游牧民族由绿色海洋走向蓝色海洋的事件则从很古很古的时代就发生了。到了中世纪,这种转型几乎是成批成批,有了规模声势。当然,欧洲有一个地理优势,他们靠近一个适合于航行而又四通八达的地中海。正是这个大海把欧洲的游牧民族培训成航海民族,从而有了具有大规模的海上贸易,没有航海贸易就不可能有兴盛的具有世界性的商业,独具特色的商业文化也就无法形成。中国的商人或者是来自农村的地主、农民,或者来自城市的市民,在他们的骨髓中渗透着农业文化,所以他们只能在农业文化的框架中活动,势单力薄,具有很强的依附性,因此无法形成自己的文化。中国虽然有很长的海岸线,零星的海上贸易也曾有过,但也没有形成能撼动农业经济的规模,对形成商业文化自然不能产生重大的影响。
商业文化在人类历史上是重要的,它为人类进入现代工业社会作了充分的准备,它在古典社会内部酿造了现代社会需要的各类观念,培训了建构现代社会的各类社会角色,探索和积累了供现代社会参照和采用的经验,建立起组成现代社会的组织、团体机构,培养起作为现代人的思想方式、生活方式、行为方式,一步步建立起区别于古典社会的价值观、审美观、道德观……没有这一系列的准备,人类是无法从农业社会跃进现代工业社会的。而商业文化的精髓还是承传于草原文化,把商业文化说成升华了的草原文化亦未尝不可。所以说,商业文化和现代工业文化是草原文化的合理发展,正是草原文化把现代工业和原始初民心理层次的文化含量衔接起来,使这种文化含量在很高层面上起到了补充、丰富、充实、修正的作用,使其能显露更灿烂的光华。从农业文化的角度观察原始初民心理层次的文化含量,会被看作是蛮荒时期的人的野性,是对社会静态最具有挑战性的东西,农业文化的中心就 是要使人摆脱这种文化含量的影响。它的伦理道德就是对这种文化含量最严密的防范和压制,农业社会中的宗教也是为这个目的服务的。
当农业文化对人进行的这种改造一旦完成,人都换上温良恭俭让的心理禀赋,尽可能地让惰性精神因素在人身上起主导作用,人就会萎蔫下来,失去创新冒险的能力。这时农业文化就给农业社会的发展划上句号。
马背民族极富想象力。浪漫主义遐想是草原文化的明显特色,它的音乐、舞蹈、神话故事、英雄史诗、说唱都有这个特色。想象的箭头总是朝前的,是指向未来的,他们也眷恋祖先的业绩和遗芳,但并不被祖先的有限经验束缚。游牧民族的一个永恒追求是寻找流奶流蜜的地方。耶和华嘱咐摩西带领犹太人走出埃及的时候,就是要他们到流奶流蜜的地方去。岂止是犹太人寻找流奶流蜜的地方,这是所有游牧民族翘盼的理想国。在蒙古史诗《江格尔》中,也是把追求流奶流蜜之地当作他们最大的愿望,这是游牧民族从原始初民那儿继承来的美好愿望。原始初民因为改造生存环境的能力很差,他们日夜盼望着能有一个理想的地方。于是他们在大地上走啊!走啊!一心想寻找这种美好的地方。游牧民族也把希望寄托于此。他们也不停地走啊!找啊!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到后来的乌托邦、太阳国都是游牧民族流奶流蜜地方的理性升华。而在东方农业社会只有对彼岸世界的追求,很少有对未来美好世界的憧憬。中国儒家有过大同世界的提法。《礼记•礼运》:“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公”是这个社会的主要特征,“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这个理想世界的具体设计只不过是社会福利事务,而它的出发点则是一个吞没私字的公。这自然对人没有吸引力,它在中国社会就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很少人真把它当作一种理想为之奋斗。因为农业文化的一个特点总是缅怀过去,是从祖先的成就中去找兴奋点,孔子自称“述而不作”,他就述的尧舜文武周公的业绩,一般庶民百姓也都以祖先风范为行动依归。草原文化总是眼望着明天。眼望明天,人就会去设想、去实践,向自己的未来理想目标接近。农业文化的视线总是聚焦在昨天,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已在历史上展现过倩影,今人的崇高任务是向过去看齐。这儿表现的不仅是两种思维方法也是两种人生态度。这自然对东西方的历史发展产生不同的影响。因为草原文化面向未来,由此引出的必然结果是不断发展,商业文化和工业文化的出现就是实证;农业文化因为面向过去,无意创造具有新的特征的未来,因此只能是固步自封,自己给自己划上句号。
草原文化和人类关系
一、草原民族和西亚各民族的关系
根据可信的史料证实,在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流域,最早创立了文明的是苏美尔人,苏美尔人是怎样形成的无稽可考,但可以推测属于游牧民族。而苏美尔人以后的历史是清楚的,他们定居在两河下游,离波斯湾不远的地方,和当地的农业土著混合渐渐成为农业民族。他们创造了很高的文明,用砖筑屋,用陶片写字,后来,一支被称为阿卡德人的游牧部落在他们的西方边境上出现了。这个部落对苏美尔人又贸易、又抢劫,时间继续了好几百年。公元前2750年,在萨尔贡的领导下,阿卡德人团结了闪米特游牧民族,征服了苏美尔人。这个征服只是军事上的征服,因为苏美尔人的文明要高于阿卡德人,阿卡德人反而被苏美尔人的文明征服了,也就是同化了。在这个地区,这种融合不是一次,而是多次,当阿卡德人在这儿建立王国以后,游牧的亚摩利人又侵入进来,牧民和农民又一次实行融合。这种融合后的民族必将出现活力,这就是汉谟拉比建立的后一个巴比仑王国。当这个王国走向衰亡的时候,又一支游牧民族即加喜特人从底格里斯河以东的山丛里冲了出来,和汉谟拉比的后代争斗了155年,他们终于突入了巴比伦,这又出现了强大的加喜特王朝。但是,加喜特人也没有逃脱历史的规律,尽管他们在军事上是征服者。公元前1595—1593年,他们的加喜特王阿古姆二世自称为“天下四方之王”,但是经过500多年的融合,在文化上还是被巴比伦征服了,连语言也接受了被征服者的语言。再后来又来了更为强大的游牧民族,即亚述人,他们已经跨上了马背,有了战马和战车,这些新武器在当时是不可抗御的。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把加喜特人的王国打得落花流水,建立了军事上咄咄逼人的亚述帝国,使两河流域的农牧民又一次实行了大融合。和当地的土著相混合,这就成了以后的叙利亚人。过了150年,又一支属于闪米特人的游牧民族迦勒底人和操雅利安语的游牧民族米地人打垮了亚述帝国,这一次当然不是和真正的亚述人的混合,因为到这个时候,不仅早先的苏美尔人和伊拉姆人已经被完全同化了,连语言都不存在了。亚述人也未能逃脱这个命运,它也同化在迦勒底人和叙利亚人中。另一支游牧民族赫梯人也褪去了游牧民族的本色。还有其他的游牧民族如斯基太人、萨尔马列提人都在这儿驰骋过,但是,后来都消失了。他们哪里去了?都被融合了。谈到西亚游牧民族与农业民族的混合又不能不提到犹太人。这个民族由于强烈的内聚力,在漫长的年月中都保持着游牧民族的生存方式。一部《圣经》最完美地记录了游牧民族的生活。他们从埃及回到迦南时,还是过着游牧生活,他们和当地的农业民族渐渐混合,吸收了农业文化,从而建立起扫罗、大卫和所罗门的王国。这期间,犹太人曾先后被摩押人、迦南人和腓利斯人所征服,其中有游牧民族,也有农业民族,当然又是一次次的混合。公元前586年,尼布甲尼撒把他们掳掠到巴比伦,经受了50年的农业文化的陶治,去的时候带着游牧民族的野蛮,回来时却带着农业民族的文明,所以说,现在的犹太人也是一个混合民族,不过它更多地保留了草原民族的气质。
到公元7世纪时,西亚广大土地上,农业文明已经占了统治优势, 但在阿拉伯半岛上,依旧是游牧者的天堂。埃及学者艾哈迈德•爱敏说,阿拉伯半岛虽然有些较为进步的地区如也门等地,但是游牧生活遍及全岛。少年时放过羊、成年时从事经商的穆罕默德出身于贝都因部落,后来在他掌教之后,有人说他还是“贝都因气”。当伊斯兰大军进攻伊拉克、叙利亚后,西亚的农业民族和游牧民族又是一次大融合。这次融合之后,出现了强大的阿拉伯帝国。13世纪,阿尔泰语系的游牧民族蒙古人崛起在东方,成吉思汗的孙子旭烈兀攻入巴格达后建立了伊尔汗国,持续了100多年的时间,又是两种民族的融合。1388年,灭掉伊儿汗国的是崛起在中亚的由窝阔台的后裔帖木尔建立起的蒙古大帝国,自然这是蒙古人与当地民族更深层次的融合。
就在蒙古人扩充版图的时候,却为突厥人的崛起创造了条件。当成吉思汗的大军进逼的时候,奥斯曼突厥人赶着牛羊,从中亚越过沙漠和山脉寻找栖身之地。以后在小亚细亚的台地上找到了落脚点,这儿住着塞尔柱突厥人,他们很容易联合在一起,后来他们征服了西亚,建立了奥斯曼大帝国。这是西亚民族和游牧民族最后一次融合。纵观西亚的历史,数千年中,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的混合就未停止过,今天西亚人民的好斗性格都因为保存了太多的游牧民族的性格。
二、草原民族和欧洲各民族的关系
今天的欧洲除了保加利亚、匈牙利、芬兰、俄罗斯有属于阿尔泰语系游牧民族的后裔和混血外,其它几乎都是另一个游牧民族的后裔和混血,这就是雅利安民族。这个民族在史前时代能把欧亚大陆那么多土著民族征服下去,这实在是历史上的一个谜。况且他们当时还未跨上马背,他们主要是驯牛,是随着牛车以慢速游动,直到他们与阿尔泰语系的蒙古利亚人相遇混血后才学会了驯马,当他们到希腊时,已经威风凛凛地跨在游牧马背上,当然这是以后的事。
欧洲原先遍布着和埃及人非常相似的伊比利亚种族。最先进入欧洲的雅利安人是克尔特人,他们身材较高,深圳新闻网,皮肤白皙,习性剽悍,文化较高,很快把伊比利亚人征服并同化了。他们不断地向大西洋推进,能够不被同化的土著民族极少,只有近代的葡萄牙人大部分还属于伊比利亚血统。克尔特人就成了现在法国的先民。雅利安人因为有游牧民族的游动性,即使再美好的土地,也挽留不住他们好动的脚步。他们不停地游动,那时世界上没有国界的限制,正好满足牧人的性格。北欧的克尔特人一部分向西扩展,另一部分则进入意大利和希腊,再渡海到了斯堪的那维亚半岛,他们就成了挪威、瑞典、丹麦、冰岛人的先民。在喀尔巴山和黑海以北,雅利安人和当地土著民族混合的结果,又产生了俄罗斯、波兰、捷克、塞尔维亚人。古希腊的爱琴地区因为吸收了埃及文化和两河流域的文化,因此产生了以克里特和迈锡尼为代表的爱琴文化。
公元1500年左右,雅利安人进入希腊半岛,摧毁了爱琴文化,它们和当地土著民族混合后,因而创造了更高的文化。
古罗马的情况也是如此,最初住在意大利的是伊比利亚人,到公元前1000年,南下的雅利安人已经在意大利的中部、北部住了下来,他们和当地的土著结婚,这样,很快就和土著民族融合了。在拉提乌姆有一个部落,他们被称作拉丁人,住在台伯河畔的一群山丘的顶上和四周,后来他们在欧亚大陆上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到公元前900年,一支被称为伊特拉斯坎人的部落从海上到了意大利,有人说他们是海盗,从他们留下的画像看,他们是非常健壮的。许多史学家认为,他们是来自小亚细亚的游牧民族。他们经过台伯河口在更北的地方登陆,从雅利安人手中夺走了台伯河以北的意大利的大部分地方,和当地的人又一次融合。伊特拉斯坎人带来了东方的文明,又来带了商业活动,在台伯河畔的一块作为贸易集市的河滩地就成了以后的罗马。
谈到欧洲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的融合,又不能不提到匈奴人。东 方的民族进入西方一定是很早的,但是有史料作证的是匈奴。匈奴原属于阿尔泰语系的一支,最早见于中国的史料,原在中国的西北部。商周人把他们叫做戎狄,又称为鬼方、混夷、犬戎、犬夷。战国时称胡或匈奴。从西周到东周的数百年间,不停地向周朝发动进攻,周幽王就是被犬戎杀死。后来,又逼得宣王东迁。到了秦朝,秦始皇组建了强大的军队,又建筑了长城,这才把匈奴的进攻挡住。西汉初年,匈奴冒顿单于大举进攻晋阳,汉高祖亲率大军迎战,被包围在白登。到了汉武帝,此人雄才大略,他派人到西域购买良马,建立了强大的骑兵,这才改变了战略,由防御转入进攻。以后几百年中,匈奴节节败退,相当多的人定居在中原的土地上,和从事农业的汉族人混合了。另有一部分人开始了伟大的进军。到了公元一世纪,他们已经推进到欧洲的东部边界,并且和属于雅利安人的诺迪克游牧民族混合起来。根据韦尔斯的著述,匈奴人决不像后世西方史学家描写的那样野蛮,因为他们带去了中国和印度的文明,他们对被征服者不是杀戮而是编人兵籍,甚至互通婚姻,这样他们便成功地把多瑙河的游牧民族都混合起来。他们具有一切注定要在政治上支配别的民族所必需的天赋才能,有很强的同化力。
到了四世纪,匈奴更加壮大,他征服了在他们西边的阿兰人,东哥德人也臣服于他。后来匈奴出现了一个伟大的政治军事都非常杰出的领袖吾提拉,他统治着匈奴和日耳曼诸部落组成的横跨欧亚的大帝国。罗马帝国十多年间一直受他的欺凌,他甚至娶了罗马帝国皇帝的孙女。风流的他和他的铁骑是这样的可怕,以致日耳曼人、罗马人都一致称他为“上帝之鞭”,连罗马帝国也不得不纳贡。有一次他侵入希腊逼索额外的赔款,直到温泉关和色腊基,长驱直抵君士坦丁堡城下。451年,吾提拉向西罗马发动了进攻,他的军队有50万人。他们从匈牙利出发,渡过莱茵河,攻人高卢,但在马河夏龙附近遭到失败。次年他又打到罗马城下。公元453年,吾提拉和一个日耳曼少女结婚,举行婚礼时不幸死去了。从此匈奴便消失了,东方游牧民族的血便流在欧洲人的血管里。
在欧洲,公元300年到800年,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有了更大的融合。这个时间里起主导作用的是日耳曼人。公元前5世纪,他们分布在斯堪的纳维亚南部、日德兰半岛、波罗底海和北海南岸,主要从事游牧、打猎,操着日耳曼语、斯拉夫语、克尔特语。他们被希腊人和罗马人统称为蛮族。像中国称马背民族为夷狄一样。公元一世纪到四世纪,他们零零星星渡过莱茵河,向罗马境内渗透,到第五世纪,整部落整部落地过了莱茵河。法兰克人进入高卢,盎格鲁、萨克森人渡过北海到了不列颠。勃艮第人到了德国南部。在奥地利和匈牙利的平原地区,有汪达尔人。在汪达尔人后面有苏维汇人、兰哥巴德人和伦巴德人。在今天称为罗马尼亚的地方,有西哥德人;在黑海的北边,有东哥德人。从公元300年到800年,欧洲大陆正是这些游牧民族大迁移、大动荡的时候,出现了人类历史上最为壮观的游牧民族与农业民族的大融合,时间延续了500年。这就形成了今天的法国人、英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 欧洲农牧民族的融合一直持续到十二世纪,说现在的欧洲人比其它的民族更多地保留了草原文化的传统,能说是夸张吗?许多欧洲学者不去研究雅利安人代表的草原文化对欧洲人产生了何种影响,而是站在种族主义的立场宣扬雅利安种族优越论,以此来提高欧洲人的身价,贬低别的民族的文化成就,其实,雅利安人带给欧洲人的是草原文化的精髓,希特勒鼓吹雅利安人的高贵血统是为了煽起本国人民狭隘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一个立竿见影的手段就是鼓吹种族优越论,挑起本国人民歧视、卑视、仇视别的民族。
三、草原民族和印度人的关系
从地理位置看,印度和中国一样,也是个自然封闭体,只有西北方 向可以和世界沟通。而在古代,驰骋在西北方向的多是游牧民族,因此就不能不和游牧民族发生关系。印度最古的土著人民,可由矮小、长着尼格罗的鼻子的黑人所代表,被称为达罗毗荼人。根据考古学的资料,在公元前三千年到两千年的时候,在印度河与恒河流域已经有很高的文明。在公元前二千年中叶,征服了北印度的雅利安部落从兴都库什山和帕米尔下来,涌主旁遮普和恒河上游盆地的肥沃平原,他们和当地的土著进行了缓慢的融合,他们自视高贵而把被征服者当作贱民。在《黎俱吠陀》里,被征服的土著部落被称为“蔑利车”和“达萨”,意即“野 蛮人”和“敌人”。他们给印度带来了草原文化。雅利安人是驯牛的民族,后来的印度人也尊重牛。在古代印度语言中,部落的领袖被称为“瞿波堤”,主要的食品是乳类、黄油和肉类,直到今天这些食品仍然是印度人的饮食结构。饮酒是草原民族的极大的嗜好,这个风气带到了印度,当地的人也喝起苏摩酒来。自然雅利安人也接受了当地土著民族的文化,学会了农业,过起了定居的生活。但是在印度这块土地上,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的融合却出现了畸形,产生了种姓制度,他们把人分为四个瓦尔纳,即(1)祭司(婆罗门)瓦尔纳;(2)战土(刹地利)瓦尔纳;(3)农夫、手工业者和商人(吠舍)瓦尔纳;(4)首陀罗瓦尔纳,这是包括奴隶在内的贫民阶层。前三个瓦尔纳被称为“再生的雅利安人”,是征服者;最后一个瓦尔纳是被征服者。出现这种现象实在是一个例外,据推测是和印度的地理气候有关。有一名叫杜包亚的,他在印度生活了几十年,得到这样一个结论,他以为该地的气候有一种普遍使人虚弱的效力,人的身体结构相当脆弱。不仅人如此,野兽中除了大象和虎外也都表现出有气无力的样子。游牧民族是非常强壮的,他崇尚的是力,他蔑视弱者,尊重强者,种姓制度也许是强壮的雅利安人对缺乏强力的土著民族的蔑视。从欧洲游牧民族与农业民族的混合,可以得到反证,日耳曼人遇到的是已经和农业民族融合过的凯尔特人,他们还保持着游牧民族的强壮,因此这两种民族的融合就是平等的融合;而在印度却是不平等的融合。雅利安人进入印度后也确使印度人强壮起来。在公元前324—187年,出生刹地利的旃陀罗笈多建立了强大的孔雀王朝,到他的孙子阿育王时,版图北起喜马拉雅山麓,南起迈索尔,东达阿萨姆,西抵兴都库什山,这是印度历史上空前统一、幅员辽阔的大帝国。这当然是传进了草原文化的结果。雅利安人的强力后来在印度特殊的气候条件下渐渐消失了。在孔雀王朝时期曾有过的那种勇武精神几乎再没有出现过。公元前187—75年,普士亚米多罗建立了巽伽王朝,其统治范围也只限在恒河中下游地区,雅利安人的勇武进一步淡化。雅利安人原先嗜酒嗜肉,但是印度特殊的气候逼得他们不得不改吃素食,这就使原来的游牧民族的生命冲力大大减弱。公元100年左右,游牧民族萨迦人冲了进来,在西北部建立了帕提亚王朝。公元120年,被匈奴从新疆赶出去的月氏人进入印度西北边境,建立起贵霜王朝,统治了大部分北印度,这是游牧民族的又一次侵入,这时印度已经四分五裂,出现了许多各自为政的小邦。公元四世纪,建立了笈多王朝,应该说,萨迦和月氏两个游牧民族给印度人的血管里注入了新的血液。笈多王朝把阿育王国相当大的部分统一了,曾被誉为印度历史上的“黄金时代”。到了公元6世纪,被称为白匈奴的游牧民族冲了进来,白匈奴曾经是强悍的,但在进入印度虚弱的气候染缸里,也虚弱下去。从六世纪到十四世纪的800年中,战乱频仍,印度处在痛苦和虚弱、富庶而毫无防御能力之中。15世纪成吉思汗的后裔帖木尔在中亚建立了强大的蒙古大帝国,他是游牧民族中最凶暴的。他曾远征到印度河,他的逝世也宣告帝国的消亡。50年后他的后代巴贝尔在喀布尔聚集起军队,以少胜多,打败了德里的苏丹,从此成为印度的主人,这就是史称莫卧尔王朝。他远征到孟加拉,他的孙子阿克巴登统一了全印度。这个王朝是印度历史上最为辉煌的。
纵观历史,在印度这块自然封闭体上,也是多次发生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的融合,但因它特殊的气候条件,很少有过别处发生过数次的民族融合之后必有的民族或国家振兴,但是可以看出这样一个事实,印度历史上几个强大的王朝都是和游牧民族有关的。
四、草原民族和伊朗人的关系
伊朗是一个四面闭塞、高山环绕的高台地,也是一个自然封闭体。在伊朗的土地上,最早的部落在铭文里被称为帕尔苏阿人,据说,是伊朗人最早的祖先。这些部落大部分都是游牧者,其中著名的有加喜特人、路贝人、伊兰人、斯提亚人、玛萨盖特人、萨迦人。斯大林不承认伊朗是一个民族,这当然是片面的。事实上伊朗人是多种游牧民族和少量农业民族的混血。前苏联学者阿甫基耶夫在《古代东方史》中写道:伊朗最古老的诸部落在自己的黎明时期都过着游牧生活,他们大量地繁育牲畜。在米地亚非常普遍的养马。在圣书《阿维斯塔》里便保存着反映在宗教和神话里的关于古代畜牧生活的余响,牝牛和狗被认为是神圣的动物。在《阿维斯塔》最古的部分《伽耸赫》里,常常提到古代神话的形象:牝牛的精灵和牝牛的创者。在《阿维斯塔》较晚的部分,在《维弄打提》里,整章都是谈狗的。居鲁士建立的帝国之所以那样强大,能统率大军直冲欧洲,就因为他们聚集了草原民族的勇武。后来在游牧民族阿萨契人建立的帕提亚(即安息)统治了250年之久,也保持了相当时期的强大,后来衰落下去。这期间,又有游牧部落渗入进来,又激起了伊朗人的阳刚之气。公元226年,强有力的萨珊王朝代替了阿萨契王朝,在科斯洛埃斯二世当政时,他攻占了安提俄克、大马士革和耶路撒冷,进军直到君士坦丁堡对面的加尔西顿。再以后,游牧的阿拉伯人、蒙古人、突厥人相继占领过伊朗,当然每一次这种占领都是民族的大融合。
五、草原民族和埃及人的关系
埃及是一个罕见的自然封闭体,东面是红海,与红海相联的是阿拉伯沙漠,南部是撒哈拉大沙漠,西部是利比亚沙丘,北边是地中海,唯有东北的西奈半岛和游牧民族驰骋的地方相联接,这个岛上沙漠占了90%以上,不仅在古代,就在今天,人们依然把涉足沙漠视为畏途,所以沙漠是断绝人迹的最好屏障。正是这个自然环境阻止了游牧民族的入侵,使古埃及人可以在相当稳定的环境中发展它们的农业文化,修他们的巨大的金字塔,正是这个自然优势变成了埃及的历史劣势。因为缺乏游牧民族输入新血液,所以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征服。
由于古代气候的变化,北非植物消失,那些靠狩猎和游牧为生的东非和北非人便移到尼罗河三角洲定居,后来东非和北非的含米特游牧民族冲了进来,和当地的土著民族混合,这就构成了埃及的先民。尼罗河三角洲和中国的黄河、长江流域一样,是发展农业的理想地带。在这里可以从经济、政治、宗教、文化、文学、艺术、伦理道德等方面建构精美的文化体系,造成高密度的农业文化氛围,和中国一样,有很强的同化力。从语言来分析,古埃及语和游牧的腓尼基、阿卡德、亚述、希伯来人的语言有近似之处,这说明古埃及人是受到过这些民族的影响的。《圣经》中就清楚地记载了犹太人进入埃及的史实。雅格的儿子约瑟还做了埃及的宰相,但这都不足以撼动农业文化的根基。公元前18世纪末叶,游牧民族喜克索斯人冲了进来,他们是骑着马、驾着战车冲进来的。在这些新式武装、新式武器面前,埃及人吓得目瞪口呆。在中王国和新王国时期,埃及遍布着喜克索斯人的部落。这次融合对埃及的农业文化是一个猛烈的冲击,埃及人变得强悍了,埃及人学会了用箭袋和驾战车,他们开始攻城掠地。雅赫摩斯一世和三世都创立了辉煌的武功,逼使被占领土地的人民承认法老为太上君王。由于这些征服,埃及文明向南传人利比亚,向北传人叙利亚。埃及也从封闭状态中清醒过来,接受了许多新观念。喜克索斯人被驱逐后,埃及还保持了相当长时期的强大,公元前1200年以后就衰弱下去。
六、阿尔泰语系游牧民族和斯拉夫人、保加利亚人、芬兰人的关系
雅利安民族原来就活跃在南俄和中亚大草原上。在喀尔巴阡山脉和黑海以北,操雅利安语的部落使用的是一种称为斯拉夫语的独特的方言。游牧部落总是不断地分解成许多小部落,又不断组合成大的部落联盟。所以斯拉夫部落又分解为俄罗斯人、塞尔维亚人、波兰人、捷克人……。俄罗斯人是来自东、西、北三个方向的游牧民族的大混合。
英国赫•乔•威尔斯先生说:“南苏格兰、英格兰、东爱尔兰、费朗德勒、诺曼底和俄罗斯等地的居民所具有的共同成份比我们惯常认识到的要多一些。他们基本上都是哥特族和诺迪克族人。俄国人和英国人的亲属关系,在他们的度量衡方面也可以看得出来:两国都用斯堪的那维亚人的英尺英寸”(《世界史纲》)。斯拉夫人这支游牧民族和新疆西蒙古人很相似,西蒙古被称为卫拉特蒙古人。卫拉特人原来生活在西伯利亚的大森林中,又称为“林中百姓”。除了放牧,狩猎也是他们重要的生活来源。俄罗斯也有大片大片的森林,斯拉夫人除了放牧,狩猎也是主要职业。古斯拉夫人没有货币,像中国古代用贝壳作交换手段一样,斯拉夫人用兽皮特别是貂皮和松鼠皮。俄语货币“基尼”就是从貂皮“基尼格”得来的。最早的斯拉夫人是牧人、猎人、养蜂人、商人。在黑海大草原上,居住着一支有突厥血缘的阿尔泰语系的游牧民族叫喀扎儿人。
早在八世纪,君士坦丁五世就曾娶过喀扎儿人的一位公主当皇后。喀扎儿人的领土从高加索起向北到伏尔加河并远抵该河的下游。它包括顿河盆地,西至第聂伯河两岸。喀扎儿人成了斯拉夫人在第聂伯河贸易的保护人。后来这支游牧民族也深入俄罗斯民族中。公元六世纪,东方的游牧民族阿瓦尔人(柔然人)相当强大,但被查里曼大帝的几次重大进攻,变衰弱了,大部分人都混入斯拉夫人中。还有一部分人混入匈牙利和保加利亚人中。匈牙利最近发现的文物证实:这些文物与中国河套地区鄂尔多斯所发现的同一类型的青铜器之间存在着密切的亲属关系。七世纪初年,俄罗斯草原的东南部分出现了一个迦萨帝国,属于突厥游牧民族,非常强大,查士丁尼二世皇帝流亡时,娶了迦萨可汗的一个妹妹,康斯坦丁五世也娶了可汗的一个女儿,后来汗国衰亡,这一支游牧民族自然融人斯拉夫人中。这以后,又一支突厥人被称为佩彻涅格人,活动在乌拉尔河与伏尔加河之间。再往后,又有游牧的乌护人、钦察人进入俄罗斯大草原,他们或迟或早地变为俄罗斯人。元帝国时,在俄罗斯建立了钦察汗国,相当多的蒙古人又融合进去。明末清初,原在新疆草原上游牧的卫拉特四部之——土尔扈特转移到伏尔加河流域,十八世纪,一部分回到伊犁,另一部分留在俄罗斯,现在的卡尔玛克自治共和国就是原来的土著与蒙古的混合。当然融入俄罗斯民族中的游牧民族还有很多,说俄罗斯人是游牧民族混合成的民族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九世纪时,与匈奴和阿瓦尔人同种的马扎儿人侵入欧洲。他们先在台斯河两岸定居,遍布在多瑙河三角洲的大草原上。他们带着东方游牧民族的性格,对东德意志和北意大利进行掠夺。还在法国丕平一世时代,法兰克政权就和从东方来的游牧民族如阿瓦尔人和马扎人有过冲突。查里曼用武力遏制了他们的西进,并且在喀尔巴阡山脉建立了他的权威。但查里曼逝世以后,马扎儿人又活跃起来,又向西欧劫掠,最大的一次劫掠是在公元938年至939年,他们经过德意志进入法兰西,从那里翻越阿尔卑斯山取道北意大利返回故地,十一世纪受到亨利和奥托一世的打击,只好定居在匈牙利,成为现在的匈牙利人,并且接受了基督教,到今天他们还保持他们的突厥芬兰语(马扎儿语)。
保加利亚人本来就是突厥族,当他们在俄罗斯东部定居下来后,一再混合,完全斯拉夫化了,现在在他们身上很难找出突厥文化的影子。从芬兰人的语言分析,他们也属于马扎儿人。
七、草原民族和华夏民族的关系
二十四史的观点就是中国的传统的史学观点,这个观点迄今还在史学界产生着影响。这个观点的内涵是浓厚的封闭意识,唯华夏独尊,四邻被视作夷狄,异民族在他们眼里都是卑微低劣的。吸收异民族的文化无异是耻辱,即使吸收了也采取不承认主义。尽管中国的史料是世界上最丰富的,但是,极少有关于异质文化融汇的记载。铁的事实证明,中华民族同样是农业土著和游牧民族混合而成的。中国人被称为炎黄子孙,而炎黄两大部落就是来自西域的游牧民族。《史记•五帝记》说:“黄帝者,少典之子,黄帝居轩辕之丘”。《庄子•天地篇》说:“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庄子•至乐篇》说:“昆仑之虚,黄 帝之所休”。郭璞注《西山经》云:“叶日辛酉,天子升昆仑之丘,以观黄帝之宫”。昆仑见于庄周、屈原等书,《庄子•大宗师》“堪坯得之,以袭昆仑”。《屈原•九歌•山鬼》说:“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屈原• 离骚》说:“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屈原•天问》说:“昆仑悬圃,其居安在?”《史记•大宛列传》引《禹本记》“河出昆仑,其高二万五千余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者也,其上有醴泉瑶池”。《山海经•海内西经》说:“昆仑之虚,……面有九井,以玉为槛”。《淮南子》说:“禹掘昆仑虚以下地…...珠树、玉树、旋树在其西”。看起来,这绝非是纯粹的神话,确有地理根据,昆仑山就是出玉之山,这肯定是从西域进入中原的游牧民族带去的,否则不会把玉和昆仑联系在一起的,而黄帝又和昆仑 有联系,这证明黄帝是从西域去的游牧部落。
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说:“黄帝族原先居住在西北方向,据传说,黄帝曾居住在涿鹿地方的山湾里,过着往来不定迁徙无常的游牧生活,后来打败九黎和炎帝族,逐渐在中部地区定居下来”。
根据现在掌握的材料,最早到西域的是雅利安游牧民族,而不是阿尔泰语系的游牧民族。据史书记载,最早到西域的游牧民族是塞人、月氏、乌孙,他们都是雅利安游牧民族,近半个世纪,在新疆天山南部发现的判定为三千年前的干尸都是欧罗巴体型。说黄帝部落是雅利安游牧部落应是准确的。后来出现了羌族。《国语•晋语》中说:“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故黄帝为姬,炎帝为姜”姜就是羌。羌是当时西域最为强大的游牧部落。这个部落进入中原那是完全符合历史逻辑的。
范文澜先生又说:“炎帝姓姜,姜姓是西戎羌族的一支,自西方游牧先入中原”这是完全可信的。羌族曾是出现在中国西部的强大的游牧部落。直到今天,这个民族依然存在着。不过不在中国的西部,而在西南部。新疆有个县叫若羌,塔里木盆地正是古代羌族驰骋之地。炎黄两个部落与当地农业土著相混合就构成了中华民族的基干部分,和发生在世界许多地区的民族混合一样,那个时候农业民族还没有创造出足以同化游牧民族的文化,融合之后,总是游牧民族占上风,外来的游牧民族反而成了中华民族的代表。炎黄之前还有什么游牧民族进入中原地带已无稽可考,有史料作证的就是炎黄,现在只能把它们当作游牧民族的象征。当然,炎黄和华夏族的混合并非是终结,这种混合一直进行着,继炎黄之后融合进去的有夷和苗黎。传说中的尧号陶唐氏,都平阳(山西临汾县),居地在西方。《尧典》有所谓“群牧”,就是以畜群为私有财产的部落酋长,可见尧时还保持着游牧生活。舜的居地在东方,看来舜是属于东夷集团。夏朝的缔造者禹来自西方,《史记:六国年表》中说:“故禹兴于西羌”。杨雄《蜀王本纪》中说:禹生于不纽,长于西羌。可以斯定,禹也不能脱离游牧民族。商王是契母的后裔,相传契母简狄吞燕卵生契狄就是翟,是西北的一个游牧民族。即使商王本人不是牧民,他至少是一个混血儿。在商朝,肯定有许多人还过着游牧生活,商朝的畜牧业肯定是相当发达的。箕子《洪范》第八条叫作“庶徵”,“庶徵”是说 五种气候如果合时,水草就会茂盛,畜牧业就会兴旺。周朝的祖先弃相传是有邰氏(陕西武功县)女姜所生。姜显然是羌族,周王和商王一样,至少是混血儿,弃被称为后稷,尊为农神,看起来周朝的祖先稷开始才由牧转农。西周的最大外患就是西部的戎狄。当然,戎狄是游牧民族的统称,像白狄可能就有雅利安人的血统,所以有些游牧民族被称为“鬼方”。欧罗巴种血统的人对于处在极其封闭的环境中的农业民族,在体形上是极其怪异的,因而用鬼相称,完全可以理解。当时戎狄分布的地域极广,陕西的西北部、山西河北的绝大部分都是戎狄居住地。游牧民族对中原地区的渗入和武力侵占就是不可避免的。春秋战国时期,是各民族大融合的时期,在东方有戎、长狄;北方有北戎、赤狄、白狄;西方有大戎,小戎、骊戎、犬戎、茅戎、白狄、赤狄,战国时又出现了匈奴,这儿特别要提到楚国。几百年的大融合,造就了新的中华民族。如果说,游牧民族进入中原后都被农业文化同化了,但在长江汉水流域,因为农业文化还未形成体系,草原文化就占了优势。早在三十年代,岑仲勉先生就撰文论证楚国贵族中有突厥成分。在中国历来的史学著作中谈到游牧民族向中原渗透时,只注意陕西、山西两个地方,这是不完全的。因为从乌里苏江到青海、西藏,游牧民族对中原内陆地区形成一个新月形的包围圈。从山东、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几个方向都可以进来,孔子说:“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显然这里说的是来自东北方向的游牧民族。有一条路线很少有人提起,那就是从甘肃的陇南进入汉中再进人长江汉水流域。进入楚国的游牧民族应该是走这条路线。
根据新疆史学界研究的成果,塞种和月氏都混有雅利安血液,因为他们是游牧民族中的混血种,所以特别强悍。到了楚地之后他们那种草原民族的气质和他们的价值观、道德观、审美观就占了上风,长时期不泯灭。现在很多人在历史研究中都感到楚文化和中原文化有所不同,不同在哪儿?答案都很离题,不同就在楚文化中有着浓厚草原文化特色(关于这个问题,以后的章节中还要详细地论证)。
到了东汉,以匈奴为主的游牧民族就不停地向中原渗透。西晋末年,由于统治阶级内讧,爆发了多种游牧民族向中原大进军,以长江为界,造成了大分裂,在黄河流域就产生了数百年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的大融合。由于融进了游牧者的强悍,这就注定了黄河流域的汉民族要成为历史的胜利者,成为统一中国的决定力量;在这个基础上建立的隋唐王朝在中国历史上最为强大。唐朝是中国向世界开放,也是中国走向世界的最为光辉的时代。唐末五代,又是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融合的时代,不过这次融合的时间短,规模不大,虽然黄河流域的宋朝仍然作了统一中国的主帅,但是因为农业民族的内在气质没有得到根本的改造,所以对游牧民族的侵略就表现得软弱无力。元朝本身就是一个以蒙古为主干的多民族政权,而且就是游牧民族的政权,因此是极其强大的。元代的民族融合是规模最大的,元代称为色目人的是包括地中海以东的广大地区的人,其中有雅利安血统的波斯人,也有闪含游牧民族的叙利亚人、阿拉伯人。经过这次混合,出现了强大的明朝,值得指出的是,为明朝的建国立了奇功的很多是回族人,连朱元璋的妻子马皇后也是回族人。清朝也是游牧民族建立起的政权。一部中国历史就是一部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的融合史,要把游牧民族的影响从中国历史中排除出去,这是不公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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